一个人的慕尼黑（13）

李薇月从超市购物出来，直接坐车回了宿舍。她目前的住处是原先那所学校替她安排的，就在学校附近，租的是私人房，两室一厅，五十平米左右，挤挤挨挨地住了五个人——三男两女，都是那所学校的学生。李薇月和另一个女生住一间，其余三个男生住另一间。

她打开门进屋的时候看见同住的那三个男生穿戴整齐，正兴冲冲地欲往外走。“老是呆在房间里，闷死了。”其中一个说。他们准备去市中心转转。来德国慕尼黑一个月了，竟然市中心是个什么情形都不知道，说出来也真是让人笑话。

其实，他们住的地方离市区很远。严格地说，已经超出了慕尼黑市区的范围，是郊区。刚来的时候不知道，又听了一些以讹传讹的消息，说车票非常贵，光去一趟就要几欧元，来回可不得花上十几个欧元去。再加上人生地不熟的，连该买什么样的车票都不清楚，所以去市中心看看的念头便一直耽搁下来。

这几日等着新学校的开学实在是有些无聊，所以三个男生一商讨，决计无论如何也要出去走走看看，打破家、学校、超市三点一线的生活。

男生到底大胆些，和李薇月同屋的顾蓓就谨慎多了。她本来也想跟他们一起去的，但最终还是决定留在家里。她主要是怕花钱。这一个欧元就相当于一张大团结人民币呢，国内带过来的这点钱，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开支，能省就省吧。让那帮男生先去探探路也好，也免得自己无缘无故地花了冤枉钱。

等那三个男生出了门，李薇月把遇见方震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蓓。她本来是不想说的。因为在她看来，顾蓓的脾气有点小心眼儿。什么事情只要经她的眼，就准挑出毛病来。但是这件事她又实在需要找个人商量商量。

果真，顾蓓听完之后第一句话就是：“他不会是骗子吧？”还头头是道地替她分析，“倒也不是我不相信他的话，但是你想想，如果真有那么好的事，哪里还轮得到我们，名额还不早给关系户占走了？和你不认不识的，他倒那么好心，成人之美，白给你介绍那么好的学校？他图的是什么呀？你不会傻到相信他对你一见钟情吧？天知道这种人心里面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我劝你也别当回事，不要等到将来被人坑了连哭都来不及！”

前面的话，李薇月倒觉得还有道理，但这最后几句，她听了心中很不舒服，难道在顾蓓的眼里，她李薇月就这么头脑简单容易上当受骗么？而且，她又不难看，为什么人家就不会对她有好感，一见钟情呢？她不由冷冷地想：女人真会嫉妒女人。

顾蓓其实也只是喜欢在嘴上争个上风罢了，个性使然。心里面，对于李薇月撞上这等好事，也有点羡慕。也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假如万一是真的，那她不也可以转校了吗？能够一下子节省两千多欧呢。真是做梦都要笑了。

刚才那番话，她是有些故意那样说的，她想用激将法从李薇月反驳的话里套出更多线索来证实这个讯息的确实可信度。

但是李薇月听了她的话后，却没再吭声。她好像有点不高兴。当然，顾蓓并不觉得她的情绪是自己引起的 ，她想李薇月一定是在思考她的话并且觉得非常有道理，故而对对方欺弄自己的这种行为感到生气愤懑。

李薇月那天晚上最终还是没有去，但是她却给方震华打了长长的一个电话，而且是算准了他们正在聚会用餐的时候。她告诉他，自己胃疼不能去，向他表示抱歉。这话也不能完全说是借口，因为她当时确实是有点轻微的胃痉挛，这一向来都是方便面充饥，胃调理不好，自然有时候就会有点小病小痛的。不过也不很严重。

方震华听了倒很着急，关心地一个劲问她要不要去医院。如果实在不能支撑，他帮她请急诊医生上门看病。李薇月忙说不用了，休息一下就好了。同时又为联系VHS学校的事情再次向方震华表示谢意。方震华大大咧咧地说：“哎呀，那么客气干嘛，都是同胞，何必这么见外。我也不过是提供个消息，这事成不成还不确定呢，能成就最好。这样吧，我让他来接电话，你有什么问题就亲自问他吧。你等等啊。”

方震华的那位朋友自称姓张，这位张先生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听声音，像是一位沉稳可信赖的人。李薇月向他详细地询问了关于VHS这所学校以及办理签证的种种问题，对方对答如流，并且还把他们公司的具体地址告诉了李薇月，让她有空的时候可以直接上门咨询获取有关资料。

放下了电话，李薇月心定了很多。她决定第二天便去那家公司看看。李薇月在客厅打电话的时候顾蓓一直在房间里支起耳朵聆听。等李薇月打完电话进屋来，她一边看书，一边假装随意地问：“怎么样？是不是真的？你可要多长个心眼呀。别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李薇月说：“你说得也对，我没钱没貌的，他们图什么呀。除非他们看走了眼，才会在我身上动脑筋。”她的口气明显地有些不耐烦。顾蓓听出来了，她闲闲地翻了两页书，道：“ 不是骗局就好，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嗳，也不知道他们那三个去哪里逛了，倒忘了应该托他们带点什么东西回来。”

那三个男生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来。看样子这半天是玩得比较尽兴。三个人一进屋就嚷嚷：“你们两个没去真是可惜。我们今天买了天票，才几个欧元，一共可以五人同乘。而且是一整天。早知道我们该早点出发的。”

李薇月正和衣靠在床背上看书，朦朦胧胧地已有了一些睡意，被他们这么一闹腾，倒又清醒过来了。隔了门听见他们三个人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语气非常激动。听内容，大概是路上遇见了一大群刚看完球赛的专业球迷。这会儿争论上了，从球队到教练再到俱乐部，竞相发表自己的观点，停不下来。

李薇月对于他们的话题兴趣不大，因此，依旧原地不动地坐着看她的书。但是顾蓓就坐不住了。大约是那个五人天票引起了她的兴趣。她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李薇月说：“今天不去真是亏了。得去问问他们那个几欧元的天票是怎么回事。”说着，她就打开门走出去了。

顾蓓这个人，就是爱沾点小便宜。和她同住了一个月，李薇月对于她的这种做派，特别是在经济上表现出来的斤斤计较，很有些腹诽。虽然平日双出双入的，但她们是面和心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