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慕尼黑（52）

顾蓓看见李薇月送方震华出房间，她笑着道：“怎么不多坐一会儿呢？”方震华道：“晚了，不妨碍你们休息了。”顾蓓道：“妨碍什么呀！我们休息还早呢！待会儿还要打牌，你有没有兴趣？一块来玩呀！”方震华笑着摇手拒绝道：“不了，我明天还要上班。你们玩吧。”

出了门，下楼的时候，方震华向李薇月道：“你们宿舍的人晚上经常打牌吗？”李薇月道：“他们是常常玩的，四个人正好凑成一桌。有时候周末要打通宵呢。不过，我是很少加入的。他们的规定是谁输谁做饭，像我这样牌技不高的，肯定只会成人之美了。而且我也没有他们那么好的劲道，何况早上还要起早去上课呢！”方震华想了想道：“那……他们这么闹，你晚上怎么休息得好？”李薇月默然了一下，道：“这我已经习惯了。”

走到底楼，方震华道：“听顾蓓说，你这段时间回家都很迟？”李薇月承认道：“嗯。我有时候会留在学校里看一会儿书再回来。”方震华道：“怎么不回来看呢？现在天黑得早，早点回来路上也安全些。”李薇月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回来看？哪里看得进。”方震华联想到方才在室内顾蓓奔进奔出的忙碌状，心下也猜到了两三分，他道：“你们这里人实在是太多了。其实……我还是那句话，要是搬出来住就好了。”李薇月道：“我也想过。可是这里房租便宜呀。”方震华有一句话已经到嘴边了，但是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现在住的房子是两居室的公寓，完全可以腾出一间来给她。可是他又怕她认为他有心占她便宜，找借口让她和自己同居。

李薇月终于还是下决心搬出去了。她的这个决定并不是因为听了方震华的话，而是客观因素使她不得不把自己的一席之地让出来。这个客观因素就来自于顾蓓和小臧。

方震华走的那天晚上，顾蓓去隔壁打了一夜的牌。她的生活本来就有些颠三倒四的，加上这段时间天气转冷，人很容易就感冒了。第二天早上她起床的时候直喊头疼，到了下午转为鼻塞流涕，是典型的感冒症状，晚间就发起烧来了。李薇月整夜没有安稳地睡过一刻，顾蓓躺在床上，不停地哼哼唧唧，她自己呼吸不畅难受，别人听了也替她难受。

小臧白天特意向学校告了假，留在家中照顾顾蓓。别看顾蓓平日牙尖嘴利的样子，一旦生病，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脆弱了不少，对着小臧奇奇怪怪地哭了好两场，这主要还是由于远离父母而产生的自怜自爱的情绪引发的。小臧唯有围在她身畔，不时地嘘寒问暖，更加细心地伺候她。

夜晚睡觉前，小臧对李薇月很歉然地道：“顾蓓夜里就麻烦你了。她要是想喝口水什么的，就请你替她倒一倒。”李薇月心里对顾蓓很有点意见，这次生病，完完全全是她自己贪玩造成的。现在她那种恃病作娇的样子，李薇月真是看不惯。不过，她还是答应了小臧，是看在小臧的情面上。

于是，在顾蓓病倒的这三四天里，白天大多由小臧陪伴她，晚上就轮到李薇月照护。

幸好顾蓓痊愈得快。这一天晚上，她半坐在床上，一面吃着小臧给她买来的橙子，一面和李薇月聊天。她的感冒此时已经差不多好了。她对李薇月道：“幸亏小臧在身边，不然我这一场病，哪里会好得这么快？从前在国内上大学的时候，有次感冒，开头不当回事，以为过两天自己会好，哪里想到后来越来越严重，最后差点转成肺炎！”李薇月道：“我一直都觉得小臧这个人不错，看他对你也是蛮真心的。你生病的那几天，他对你的照料真算得上是无微不至了！”顾蓓悠悠地叹了口气道：“唉，就不知道将来相处时间长了会怎么样。追求你的时候，他当然是对你百依百顺。日子久了，也许就本性流露了。”李薇月道：“我觉得小臧不是这样的人。我们大家一同在这里住着这么一段时间了，他一直都很为人。”顾蓓想了一会儿，道：“那倒也是。不然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了。唉呀，还是觉得不保险！他现在对我好，要是以后对我的好比不过现在对我的好，那可怎么办呢？”她把最后一片橙子塞进嘴里，又继续道：“以前我对别人结婚前先同居的做法觉得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住都住一块儿了，干脆证也领了算了。现在知道，那同居，实际上可以算是‘试婚’，双方可以加深对彼此的了解，对方的缺点和不良习惯也就无处逃遁了。到底适合不适合结婚，同居就是最好的试验田——”李薇月笑道：“那么你是不是也准备和小臧来个试婚？”顾蓓作势要把手里的橙子皮丢向李薇月：“你说什么呀，什么试婚，我们八字都没有一撇呢。”李薇月道：“其实，如果两个人感情真的好，早点结婚也没什么。”顾蓓忍不住叫道：“结婚！你说说倒是容易，可是没有钱没有房子什么都没有，怎么结婚？再说学业都没完成呢。”李薇月道：“谁说学业没完成就不能结婚的？我倒觉得两个人在生活上相互照应着，学习起来会更有劲。”顾蓓兀自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道：“两个人住在一起是方便多了，……虽然我和小臧不过隔了一堵墙，但毕竟是和人拼住的，有时候想过去和他说句话什么的还是挺不便的。”顾蓓的这些话本来并没有特别的意思，恋爱中的人，谁不希望拥有一个只属于两个人的空间？可是李薇月听了，就品出了另一层含义：她也是造成他们两人“不便”的因由之一，她心下想：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夹在那里使他们为难，如果再装聋作哑地久住下去，那可真的是有点不知趣了。她有了搬家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