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慕尼黑（55）

从这一天开始，他们两个人在无形中达成了一种默契，李薇月和他轮流每人一天做饭，其余的家务活，出力气的需对外打交道的都归方震华，琐细的轻松的就由李薇月揽下了。

因为知道方震华对自己的情感，李薇月起先也有些担心同住的这些日子里他会一时冲动而对自己做出越轨的举动。但时间久了，她发现方震华对她始终是很规矩的，因此这份顾虑和戒备也就慢慢地消失了。

这一年的圣诞节，两个人一起去逛市中心的圣诞市场。路过一家大型百货商店，李薇月想着住在方震华家里那么长一段时间了，平日也不曾买过什么东西给他，所以就打算进去挑一条围巾当作圣诞礼物送给他。她知道要是对他明说了，他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他知道她的钱每一分都是有迫切的用处的。她于是对他说，她想去商店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买的特价品，将来也许可以回国送给亲朋好友。

到了楼上男装部，李薇月在围巾架子前挑挑拣拣，又拿着围巾在方震华的脖子上试围着。商场的一位女销售人员见状笑容可掬地走上前来，问李薇月需不需要她帮忙。看到李薇月手里拿着的一条蓝底灰条纹围巾，那销售人员笑着对她说：“这条围巾非常适合您的先生，图案很大方！”李薇月听了她的话，禁不住一愣，难道他们看起来像夫妇么？她朝方震华看了一眼，但是方震华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他正在那里脱着外套，因为店堂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加上适才被围巾捂着，他热出了一头汗。

围巾柜台前方不远处就有一面镜子，销售人员很热情地请他们到镜子面前看效果。方震华试戴围巾的时候就把自己脱下的外套交给李薇月代为拿着。李薇月看到镜子中自己的模样：单肩背着一个包，一只手里拿着方震华的棉夹克，一只手里抓着两三条围巾，脸上带着一种关切和温顺的神情站在方震华的身畔。她大吃一惊，真的，她这个样子，可不就像是一位和丈夫外出逛街的妻子么！她的心一下子乱了。买好了围巾，她借口说热得胸闷，然后像躲着什么似的匆匆地离开了商场。

那天后来她的思想始终在开小差，方震华对她说了什么她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她一路都在想着：如果她今后仅仅为了能够在德国长期居留而选择了方震华，那么也许婚后他们的日子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或者可以说，现在他们的情形，很可能就是他们婚后乃至这辈子的写照。她能够预见到他们将来的生活：两个人，在小公司里做着小职员，围着一个小家庭过着不闲不淡的小日子，外界和他们无关，他们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娱自乐。

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吗？她反反复复地问自己，她当初下了这么大的决心，作了那么大的牺牲，难道是为了过这种“小日子”吗？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她有更高的追求和向往，她的“野心”，并不是“小世界”所能给予和满足的。是否能在德国久居并非她的最终目的，她的目标是学有所成之后在一家国际知名的大公司里成为一名举足轻重的高层管理人员，一名有着一定份量的人物，没有人敢小觑她，更没有人敢随便嘲笑她，对于她，他们唯有尊敬和赞佩。她想起了从前国内公司里那些女同事们从背后射来的鄙夷尖刻的目光，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等到明年开春考试考完了，一定要想办法另找一处房子住。她暗暗地对自己说。

晚上回到家中，她把围巾送给方震华之后，就推说自己很累，然后早早地回房间休息去了。方震华望着她那扇紧闭的门，很有点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