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3月的南方已是春暖花开的样子。林凯打电话来说,慕尼黑这边还在下雪,要韶华穿得暖和一点上飞机。因此,虽然浦东机场候机厅一点都不冷,但是韶华还是全副武装,帽子围巾手套一样都不少,并且在母亲的逼迫下穿上了丝棉棉袄。韶华对这样实在但是却土气的衣服多少有点不情愿,可是,又不愿叫母亲不高兴。所以终是没有拂逆她的意愿。就这样实腾腾地上了飞机。
是第一次坐国际航空班机,又是一个人,多少有点紧张。她不知道这趟旅途是否平安。但是看到周围的乘客个个安之若素的样子,便也安下心来。不再去想杞人忧天的问题。刚才在机场上和父母等一行人告别的时候,韶华尽力装出高兴万分的样子,这是一件喜事啊,其实心里还是有点难过的,毕竟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家。而今,飞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韶华知道父母心里也是酸酸的,可是她不能哭,她要是哭了,父母心里就更难过了。现在一个人坐在宽敞的机舱里,周围都是陌生的脸庞,说着让她听不懂的语言,孤寂感油然而生,想到了这一离开将要一年半载,万事都要自己操心,父母再也不能在身边庇护和帮助,平日里连碗都不洗一只的她就要完完全全地靠自己,前面必定有很多艰难在等着她,突然间,眼泪就掉下来了。她此刻才真正明白,从前的那26年,实在是幸福的。
半睡半醒了13个小时,忽听得飞机上的广播响了,原来飞机已经到了慕尼黑上空,即将降落,此刻慕尼黑正是凌晨5点半的样子,机舱外面天蒙蒙亮,望出去,地面上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很是寥落。机长播报说慕尼黑此时的地面温度是4摄氏度。韶华看着周围因此而骚动起来的乘客,庆幸自己穿着母亲的棉袄,看来,父母的苦心总是在最终时刻才能体会到。
因为不懂语言,韶华也不敢随便乱走,只是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国内来的乘客。随着人流慢慢地下了飞机,然后穿过通道,就来到了入境处。韶华隐约记得林凯嘱咐过,入境口分为两处,一个欧共体国家的入境口,一个是非欧共体国家的入境口。可是她扫视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哪个是非欧共体国家的入境口。只看到那些金发碧眼的高大壮硕的欧洲男女谈笑着脚步熟落地往欧共体国家入境口走去。韶华急得发怔,怎么办,连问的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在这时候,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请问你是中国人吗?韶华回头一看,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子,背着一个登山包,拎着一个沉甸甸的旅行袋,正对着她微笑地问。韶华说是,那男子便问她是否知道入境口在哪里,韶华想原来也是和她一样初来乍到的。当下心里多少放宽了点。看样子那男子德语还可以,问了人才知道入境口在另一个方向。于是两个人一同前往。
闲聊间,韶华知道,那男子是国内清华毕业的,学的是机械,到这边来申请读博士学位。韶华想清华毕业的不都是申请去美国的么。男子告诉她,本来也是想去美国的,可是女朋友国内是学德语的,所以毕业后就来德国了,他也只好跑来了。
入境口的德方官员很年轻也很帅气。不过,让韶华难堪的是,本来对方问的一句很简单的英文句子,她由于紧张,居然都没有听明白。在窗口愣了好几秒,结结巴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在清华男子就排在她后面,告诉她,对方问她将会在这里呆多久。韶华连忙用英文回答了。那人也未继续深究,说了一句祝你好运,然后就往她的护照上敲了一个章,示意她可以过关了。
出了海关,领了行李,那男子和韶华告别,韶华记住了他的名字:曾雪峰。曾雪峰留了一个电话给她,说等到一切都稳定下来,可以联络。韶华答应了,心里多少有点温暖。在这个几乎与她无关的异乡,有一个认识的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