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女人（21）

茉莉唯一的姐姐木莲，迄今三十有四。早在六年前，她的个人问题就成了亲戚和家人的重点攻关项目。

相亲一轮连一轮，胜于走马观花。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扰攘闹哄了半天，都无果。旁人都以为是她眼格高。其实，平心而论，她的要求并不苛刻，到了她这把大龄年纪，自己也清楚，随着性子挑挑拣拣的资格已经轮不到她了。年龄的阿拉伯数字，使人气短。她也早没了女学生时代所特有的对未来另一半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什么跨国集团总裁，什么外企CEO，什么IT精英，什么房产公司经理，什么航空公司飞行员……。三十出头的她，只想找一个相对而言成熟有为年龄相当的男人。所谓“相对而言”，也就是其身高、体重、职业、爱好、外貌只要能够让她感觉“过得去，还可以”就成。可是，就是这“过得去”的要求也成了奢望。

怎么说呢？

大概在旁人的眼里，女人的三十岁，就是一道“生死门”。若是过了三十还未找到合适的婚嫁对象，那简直是“死路一条”。既然认定了她大势已去，“无戏可唱”，因此推销给她的，一律都是经年滞销品，比方：身高不足一米六五的瘦小鸡胸型男子；学历才到高中毕业的头脑简单型男子，在某国家机关清水衙门任水电工的吃苦耐劳型男子；年纪不大，但额部发际线已严重后挪的未老先衰型男子；某小学任史地科教学的两袖清风型男子；有过一次失败婚姻的心灰志堕型男子……

真让她哭笑不得。

她虽然面临着女大难嫁的危机感，但也远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如今，选择范围固然是缩减了一大圈，那也并不意味着选择水准也必须随之降格。倘若因为受年龄和舆论的迫压而随便拉一个人来将就着结了婚，将来难保不会以懊悔收场，末了离婚也难说。与其到那时自食其果，倒不如今天安于独身现状好。

还有一点，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信这个邪，难道，她就没这个福分，嫁一个质量稍微好一点的合自己心意的男人？咳，那些“极品男人”，还是留给别人去消受吧。

说真的，木莲本身的条件也不差，品貌端正，有一份正经职业，家世也清白，但到现在未能修成正果，原因除了她的工作环境较为封闭——她在一所区林业局任办公室文员，难以结识什么人之外，还和她本人较为内向的性格有关。

这也是正常的。

生活在一个传统的家庭里，过的是规规矩矩的小日子。父母退休前是机关单位最普通不过的办公室职员，退休后是拿国家规定的养老金的最普通不过的老百姓，他们很少出去交际，平日来往的除了亲戚也就是单位同事，休闲时候最奢侈的消费就是去电影院看一本最新大片，不过自从电影票价在某天一夜飞升之后，他们也几乎绝迹影院了。从不去咖啡馆、歌舞厅、美容院、酒吧、桑拿中心等时下流行娱乐场所，也严厉告诫子女“这种地方去不得！”。因为这些地方总蒙上了一层“不正经”的色情色彩，而且常常成为扫黄新闻报道中的主角。事实上，按部就班的生活，也使得他们很少需要出去交际，也无需应酬什么人。潜移默化的，子女个性自然也就安分乖巧。

木莲的日常生活简单到可用“两点一线”来概括，除了单位就是家。和她的父母一样，她也不用在社交上耗费心力。朋友圈仅限于同学和同事，平时无事也较少聚面。下了班，最大的爱好就是去街头音像小店淘几张盗版电影光碟，然后蜗居家中消磨晚间时光。在这种密封单纯的生活方式下，碰不到可以与之恋爱结婚的人，也是情理之中。

会不会自己的生活就以这样的面貌一直持续下去了？她也时常反问自己，倘若过了三十五岁还一无所获找不到合适的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