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也有执著

《3:10 to Yuma》（中译：决斗犹马镇）是2007年10月美国新上映的影片。该片改编自Elmore Leonard1953年发表于牛仔杂志上的一部短篇小说《Dime Western》。据说是入秋以来最受人关注的片子，昨日有幸一睹为快。

故事结构很简单，某江洋大盗在一小乡村意外落网，村内派出仅有人手押送其前往邻近的犹马镇去坐那班午后3点10分的经过该镇的设有关押人犯车厢的火车。江洋大盗有7名手下，个个彪悍精壮勇猛异常凶残狠辣，听闻消息为营救老大不惜一切跟随而来。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押送队伍的良莠不齐，有兽医、铁路部门干事、肚子上中了枪的镖师等，断了一条腿的农夫丹也是其中一个。

丹参加这次押送行动完全是看在200美元酬金的份上。对于一个经营着一家风雨飘摇的眼看就要被旱灾打垮的农场的农民来说，200美元简直就是能够让一切起死回生的“救命稻草”。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凿井、买牛、购粮……，更重要的是可以让患哮喘病的小儿子有钱医治。

押送路上，江洋大盗凭借着过人的胆识和机灵的头脑，将押送人员陆续地“干掉”了几个。尔后该队人马又因为遇上江洋大盗的旧日仇家而发生流血冲突，屈指可数的押送人员中又在这场“战斗”中损失了一两个。末了，当这支押送小分队到达犹马镇时，“缩水”到只剩下农夫和铁路部门干事以及悄悄跟从而来的农夫小儿子三人。在铁路部门干事的请求下，犹马镇镇上有限的几名保安人员也加入了最后一刻的看守行动。对丹而言，只要熬过这最后的一个小时，把江洋大盗押上火车，他这趟苦差事便算是结束了。只等200美元一到手，他就立刻跟他的儿子回家去。

时间一分一秒缓缓地走着，坐立不安的丹恨不能把时间拨快一小时。谁知道接下来这一个小时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说不定那帮亡命之徒会快马加鞭地赶来。在这里多呆上一分钟，就意味着多一分钟的风险。

果不其然，就在火车快要到达之前的十来分钟内，江洋大盗的手下们骑着马飞速赶到，摸清了对手底细后，狡猾而阴险的手下们以“解决一个看守奖赏200美元现金”为诱饵，诱使该镇所有地痞闲杂人员拿起枪来成为临时杀手。原本满口正义和法律的保安人员们不堤防有此一变，顿时乱了方寸。为保命，保安队以力量对比太悬殊为借口临阵脱逃了，铁路部门干事百般劝阻无用，鉴于敌多我寡，唯有暂时决定放弃押送行动。

但丹不肯。

放弃，就意味着200美元泡汤。

铁路部门干事苦苦劝解，丹，回家去吧，留下来硬拼明摆着是死路一条。还道，200美元我照给你，走吧，回家去。

农夫迟疑一下，许是因为儿子在身边的缘故，他没有当场答应。他在他儿子的眼里，是英雄般的人物呢。他曾告诉他儿子，自己的腿是在一次参加国家保卫战时被打残的。他儿子此后一直把这件事情当成是自家的光荣，甚至对外人说起来，也是满脸的骄傲！

江洋大盗在一旁也斜眼讥讽，人都是自私的。你看，他们一个个都走了，就凭你一个人，怎么抵挡得了外面那么多人？同时抛出香饵：你若放我走，我给你更多。1000美元怎么样？你可以买100头牛……

“你逃走了，可是我却因此变得有钱，人家会怎么想怎么看？”农夫想了想，很认真地反问。

“何必跟别人说？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江洋大盗一脸满不在乎。

农夫笑了笑，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成为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真的，谁人会不知？傻瓜才看不穿呢。

江洋大盗不耐烦，这农夫，软硬不吃，难道他还想维护他那英雄的名誉？可笑！

巨细不遗地向铁路部门干事交待完身后事，农夫看着儿子和干事两人离开。

好，这下心无牵挂了。

窗外，教堂的钟声“当——，当——，当——”地敲响。三点钟了。

该去车站了。农夫说。他脸色平静，仿佛没看见窗外那些虎视眈眈的歹徒们似的。

江洋大盗懒洋洋地站起来，他心中也好奇，这农夫，预备怎么对付门外那么多杀手？也许会有一场好戏看。姑且跟他走一遭吧。

出得门来，迎接他们的是一场枪林弹雨。

躲躲闪闪，追追逃逃的，两人退避至一间小木屋内。

众人都以为能速战速决的这场战斗在农夫的奋勇反击和不肯罢休下，变得像一块硬骨头一般难啃起来。各路杀手们也在这场混战中倒下了好几个。

喘息未定的江洋大盗有些恼怒起来，这么玩下去，搞不好自己会被流弹击中成了冤死鬼呢。算了，还是自己来结束这场游戏吧。

他凭借勇力将农夫打翻在地，同时用手铐的铁链紧紧地勒住农夫的脖子， 欲置他于死地。

“你以为你是谁？英雄吗？你想当英雄是不是？嗯？”江洋大盗暴怒地吼道，铁链缠绕得更紧了。

农夫脸孔发紫，窒息和疼痛将他包围。

“我……我……不是……英雄……，我的腿……是在一次……撤退时……被……自己的同胞……打伤的……，我说是……战斗中……受伤……，只是因为……当你看到……自己孩子的……崇拜的目光……你会觉得……”农夫一面挣扎着，一面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临终前的心里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向对方说这些，也许，他只是不想带着愧疚死去吧。

江洋大盗怔住了。

却原来，农夫的浴血奋战并非是为了成就他个人英雄的名声，他也怕死。他和所有普通农夫一样，这辈子活得贫苦低下而窝囊。他不肯放弃，并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他儿子。他爸爸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这是他儿子的信仰。

对农夫来说，这次押送行动或许可以看作是一个机会，一个弥补当初那个谎言的机会，一个向自己的孩子证明他们的爸爸没有辜负他们信任的机会！一个窝囊了半辈子的人为自己寻找回一线自尊和自信的机会！

江洋大盗缓缓地松开了铁链。

沉默片刻，他做出了有生以来最高尚的决定，好，那么让我们一起来完成它！

他开始自愿地配合他，一边躲闪不断袭来的子弹，一边脚步坚定地向车站走去。不远处，火车传来进站的汽笛声。

在拉开车门进入囚笼的那一刻，他举了举手铐，微笑着由衷地向农夫祝贺道，你做到了！丹！——

语音未落，他突然惊呼道：“不——”

只见农夫的笑容还来不及在脸上浮现，整个人就慢慢地倒了下去。

是江洋大盗的手下，赶到站台上的同时朝农夫连开数枪。

“你这个农夫，还真难缠！”末了，手下收起枪轻描淡写道。

江洋大盗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痛心。

影片的结局是江洋大盗拿起枪，果断地将他的手下一一射死。

火车启动了。独自坐在囚笼里的大盗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浮现在他的嘴角。

窗外，一匹骏马闻声而动，跟着行驶的列车奔跑起来……

是的，囚车也好手铐也好监狱也好根本奈何不了这位江洋大盗。他曾两次成功越狱。这第三次，对他来说也是易如反掌。

于是，我们终于明白，江洋大盗自愿登上囚车的举动，并非是心甘情愿伏法，只是单纯地为了帮助农夫完成他的心愿罢了——维护童真的信仰！

这就像是一场成人和孩童之间的游戏。在农夫，参加这场游戏的目的只是不愿意看到孩子们对他失望，所以他尽力投入；在江洋大盗，参加这场游戏的目的也只是不愿意看到农夫的孩子们对农夫失望，所以他也全情投入。

其实，最终，农夫并没有赢，他死了；江洋大盗也没有赢，他杀死了跟随他多年的手下。

在这场游戏里，那个坚信爸爸是英雄的小孩子才是最大的赢家。

永远不要让小孩子对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