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11)

为了防止鸡飞蛋打,刘保田和他老婆梁琼芳日夜监守着林翠。白天,林翠被关在一间原本用于存放农具的储藏室里。储藏室的一半在地下,一半露出地面。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终日锁着。林翠撕心裂肺地喊,可是没有人听见。储藏室挖得很深,林翠就好像被活埋地下。吃喝拉撒都只能在里面。浓浓的尿骚味和食物腐烂的恶臭味还有一两只从隔墙的夹缝里跑出来的老鼠如噩梦一样终日萦绕着林翠。他们送来的饭菜,林翠看也不看,一脚踢飞。她要绝食来抗争。可是,他们丝毫不理会。夜晚,将她准时送到傻子的房间里进行传宗接代的重任。她饿得奄奄一息,最终连反抗的力气都失掉。她的精神和肉体逐渐分离,任人在她身上蹂躏,践踏,她目光呆滞,神情木讷,完完全全是一具尸体。
她一心一意地往死路上走。可是,有一天晚上,她梦见了父母,耳畔仿佛传来他们焦急的呼唤声,“翠翠,你在哪里,快回来!”。醒来,她腾地坐起,不,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她一定要重新回到父母身边,她还要参加高考,她还年轻,还有长长的后半生在等着她,更重要的,她不能便宜了那个卖她的混蛋,王水军!她一定要复仇!
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进一滴水,一粒米,林翠瘦得见骨。她的心眼越来越清明,她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她才能有机会逃走!她在地上摸索着,摸到了残渣烂叶,抖抖索索地送到嘴边,一阵强烈的发酵变酸的气味从鼻孔里直冲进来。她干呕不止。然后,一闭眼,往嘴里一塞,一咽。胃因为很久没有进食,被这意外的“营养”惊得痉挛起来。林翠吐得昏天黑地,可都只有酸水。吐了,再吃,再吐,再吃。她原本僵硬冰冷的四肢渐渐回温。
她变得温顺听话了。送来的食物,一屑不剩全部吃完。刘保田和梁琼芳相视一笑,他们的儿媳妇学乖了。大约是想开了,认命了,林翠不再寻死觅活。
梁琼芳不失时机地开导她,林翠只能从她的表情里判断出大致的意思。他们就想要个孙子。只要林翠愿意给他们生一个孙子,他们是绝对不会亏待她的。
林翠沉默不语。梁琼芳想,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只要再过段日子,等林翠怀孕了,一切就功德圆满,自己也无需终日提心吊胆了。挺个大肚子,她再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一天,梁琼芳来送饭,林翠突然说,“我想出去睡。”
梁琼芳迷惑不解地看着她。
“这里空气太潮湿了,对身体不好,对将来的小孩子也不好!”林翠将“小孩子”强调得很重。
梁琼芳瞥了一眼林翠的肚子,又很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仿佛在看她是否暗藏诡计。她不放心她。
想了一会儿,她站起来,然后就走出去了。门“咔嚓”一声落锁。
她不肯。林翠失望地坐在地铺上。尽管他们没文化,可是他们却比猫都精明。也许是曾经上当受骗过,所以,他们谁都不肯相信,揣度他人心思,识破他人谎言是他们久经磨练出来的技能。
“咔”一声,门又开了。梁琼芳走进来,身后跟着刘保田。刘保田的手里,多了一条铁链。林翠吃惊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要对她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