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女人3

所以,我寻找着机会。

玫瑰告诉我,这次来参加她婚礼的除了她的同事外,大多都是新郎的朋友。新郎是一家通讯公司的副董事长,结交的自然都是些商界人士。新郎的父亲,是沿海某城市的政协委员,平日来往的,也都是些有头脸的人物。

“蔷薇,你一定要来,帮我撑面子。”玫瑰在电话里再三嘱咐道。她这一边人本不多,怕场面压不住。

她那么叮咛过,我当然得有备而去。所以,着装是第一重要的。尽管是晚上的宴席,却一个大早就起来,翻检衣柜,竟然找不出一件合适的衣服。这样的场合,穿旧的绝对不行,那些衣服,是从大学时代就开始工作了,勤勤恳恳地四五年,洗了无数次竟然顽强地没有破,只是袖口领子变了形,完全看不出当初的款式了。那些半新半旧的,也没有一件能够亮相于今晚这样重要的场合的,穿起来,都嫌太普通。经济能力决定购买能力,一两百的衣服,怎么看,都只值这个价。衣服廉价,徒然地人也会显得廉价。

于是,痛下决心,出去买。

初春时节,天气乍暖还寒。暖气十足的商场里,已经满眼皆是春装。极薄的料子,风一吹,便像旗帜一样呼啦啦地飘。剩余的一些冬装,打折的都是些笨重的羽绒款,精致娟秀的大衣和轻柔保暖的裘皮我只敢远观,不用去试,连走近看都免了。那标价牌,只怕我还没有找到,早已经有人赶着来告诉你,贵重物品,请勿触摸。

那么贵,看你将来降价到出血!这样的诅咒其实只是自己骗自己,天不遂人愿,不几日,便被人轻易地买走。都是配不上衣服的人:要么浅薄,要么衰老,要么粗鄙。那些三十五岁到五十岁的女人们,依仗着人到中年而事业有成的老公们,开始疯狂地打扮自己。也难怪,女人的容貌经不起等待,眨眨眼,就是昔日黄花。

我也曾发过白日梦:某天,闲逛中路过这个贵死人的品牌,态度随便地就买下一件上万元的白狐裘皮,然后并不把它当回事地随意地拎在手上。可以想见销售小姐的目光一直粘着我的背影追随一路,窃喜,惊讶,羡慕,嫉妒。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也是很好的吧。

可是,我只有挤在大降价的花车前挑挑拣拣的份。尽管内心里是藐视这种廉价货的,但也只有廉价货能让我理直气壮地任意翻捡蹂躏,让我也体会了什么叫做“有钱”的感觉。一百元可以买两件衣服呢,怎么奢侈都在掌握之中。满载而归的结果是虚荣心得到了补偿和满足。

但是,今天,我不能再用廉价的衣物装扮自己了。所以,我路过花车时,尽管很有想冲上去的欲望,但我克制住了。那么,到底是买外套呢还是买毛衣?买外套,到了空调十足的暖房里,到时候还得脱掉,最终出来见人的还是旧衣服。买毛衣,脱出来是见得了人了,可是,外套总不见得配一件老土的吧。假如在大堂里就看见了熟人怎么办?内外都买,哪里有那么多钱?

矛盾啊!就在矛盾中,我瞥见了那件黑色的华丽且高贵的晚礼服。第一眼看就喜欢它了。想象着自己穿着它艳惊四座的情景。

不知道为什么,等到拎着它走出商场的时候,我无端地联想起了莫泊桑的那篇小说《项链》,我无可奈何地想,我的虚荣,比得玛蒂尔德,实在是无差的。

但是,为什么一个人就必须得安于贫穷呢?向往优越的生活,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再反问一句,为什么,玛蒂尔德,就命中注定得过穷苦的日子呢?我想到自己在课堂里慷慨激昂地违心地谴责着玛蒂尔德的虚荣心,突然觉得自己很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