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18)

孟长贵一见到林翠的大肚子,就裂开嘴巴笑,“快生了吧?”“你媳妇呢?”梁琼芳问。“在家里。”“怀上了吗?”“不知道。时间还短,一个月都不到。”“把她一个人落在家里,不怕她跑?”“不怕,有人帮我看着她。”

三杯酒下肚,刘保田和孟长贵兴致渐渐高涨,又是聊天,又是划拳。不知不觉到了午夜。林翠已经睡下了,院门外有人敲门,梁琼芳开的门,原来是看守孟长贵媳妇的一个本村农民带着这个女孩上门来了。他把她丢给孟长贵之后,便走了。
孟长贵已经喝得神志不清了,梁琼芳就只好让她去和林翠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又给林翠的房门加了一把锁。
女孩一进屋,林翠就坐起来。女孩站在门边,看着陌生的她,有些害怕,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前来。林翠拍拍床沿, “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不用怕我,你看我这个样子,”林翠苦笑道,“是不是比你还糟糕?”
那女孩子于是走过来。林翠视她如妹妹,躺在床上的时候,那女孩子告诉林翠,自己叫崔晓月,并且把自己的遭遇细细地告诉了林翠。当林翠听到“王水军”这三个字的时候,内心里原本结痂的伤口又爆裂开来,她紧紧地搂着崔晓月,她们都是被同一个人骗来的,命运是何其相似啊。
林翠问崔晓月,她接下来预备怎么办?崔晓月语气坚定的说,“我要逃走!”林翠说,这可比较难呢,你有计划没有?崔晓月摇摇头。林翠说,这里买过来的媳妇,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属于这个村的财产,一旦逃走,全村人都会来捉你,你人生地不熟的,想逃走,太难了。崔晓月问林翠有没有试过逃走,林翠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其实,机会总是会有的,但是,记住一点,逃出去之后,不要相信任何人,一定要记住。她郑重地告诉崔晓月。
这个晚上,两个女孩子都没睡着,计划着种种出逃的可能性。林翠替崔晓月想了很多方法,摆在崔晓月面前的只有一种选择: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林翠便是失败的最好的例子,她如今已怀孕六个多月了,就算敞开大门让她跑,她也跑不了了。崔晓月要跑,就要趁现在,跑出了,便可以重新做人,把这段故事当作一场噩梦,永不再提起。
农忙的这一个月里,孟长贵几乎天天和刘保田在一起,最后就睡在了他家。崔晓月便在梁琼芳的监视下,成了一名干活的帮手。崔晓月和林翠两个人,几乎承担了所有的家务,林翠不能做的,梁琼芳便交给崔晓月。
一天上午,林翠正在屋子里剥玉米,突然肚子一阵剧痛,她喊起来。还没等梁琼芳拿来炉灰和剪刀,一个瘦小的早产儿已经呱呱坠地,是个男孩子,先天的营养不良,重量都不及一条三斤重的鱼。刘保田和梁琼芳非常高兴,决定孩子满月那天摆酒庆祝。
满月摆酒那天,村里很多人都上门来祝贺。林翠呆在厨房的灶前生火,院里屋里的热闹仿佛和她没有关系,自从孩子出生之后,除了喂奶和换尿布,梁琼芳始终牢牢地霸占着抱孩子的权利,不让林翠插手,林翠最大的使用价值已经实现,现在的她,只和干活有关。
“多俊俏的孩子哟!”一个声音带着笑,走进来。林翠抬头,愣住,原来是她心底里称为“姐”的那个妇人。为什么现在才来?林翠心里面悲哀而绝望,用眼神不停地问她。太晚了,太晚了,她连孩子都生了,将来,是完完全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