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作和天气无关。
每当打雷下雨,刮风下雪,那些坐在大公司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里的西装革履的人们对着窗外唉声叹气的时候,我便暗自庆幸。
我常常可以看见他们拎着公文包在上下班时分表情严肃地走进地铁,糟糕的天气里,我甚至可以透过地铁窗玻璃看见他们嘴角蕴藏的诅咒。其实,即使身处社会高层,他们也未必是快乐的。因为他们的生活,实在是复杂得很。
各种各样的公事会议,各式各样的人际关系,斡旋,周转,陪笑,倾轧,腹诽,流言,虚伪,但凡那些想起来都让人抽筋的形容词,在职场上,运用极其频繁。
我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我的父母也那么认为我,所以我喜欢简单的生活,就像我简单的工作。
我的工作从清晨4点开始,到中午10点结束。一天6个小时。当然,这是我和我的同事们罢工斗争的结果。
说真的,我从来就不喜欢被一些复杂的繁琐的事情牵扯着,可是工会对我们说,我们为什么得像牛一样地干活而喝奶的却是那些该死的有钱人和官僚?
和政府讨价还价的事情工会向来喜欢得很,这样他们就可以忙活一阵子了,也给了那些纳税人一个交代,从他们口袋里挖走的钱有了闪光的去处。
对于8小时减少到6小时的工作制度,同事鲍沃说的更直接,每天少干两个小时也好,一个小时给啤酒,一个小时给老婆。
我没有老婆,女朋友倒是有的,不过,我们的关系和无酒精的啤酒一样淡而无味。
因为我的生活是非常有规律的,这对我实在是太适合不过了,生活作息的一点点变动都让我觉得不安。我女朋友玛婕对此深表不解。
缪勒,她皱着眉头,盯着我的眼睛,你不觉得我们的生活有点死气沉沉么?
生活就是这个样子。我很平静地说。
她烦闷地点燃了一支烟,却没有吸,她把目光转向别处。仿佛斟酌着字句,慢慢地说道,
缪勒,我想,是不是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这样对我们都好,也许,过段时间,我们还可以再聚在一起。
好。我的回答很简短很干脆。
玛婕吸着烟,一口接一口,没有再说什么。
我静静地望着她,她抽烟的姿势很美,丝毫没有那些东欧女孩的江湖气,更像一尊雕塑,烟成了她优雅的点缀。
我喜欢看她抽烟,也许这正是我爱上她的原因。那么她爱我什么呢?
她说她爱我沉静的性格,当然,这是从前她说的话了。那时她正和一个酒吧贝斯手闹分手,两个人都是歇斯底里的。
那个贝斯手把五官所有可能的地方都凿了孔,眼角,嘴角,眉峰,鼻翼,甚至舌头上,都镶上了亮晶晶的银钉,我一直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满脸银钉的家伙,玛婕和他亲吻时是什么感觉。
就像在亲一枚图钉或者是螺丝吧?我笑着问过玛婕。
可是玛婕没有笑,你不觉得他很洒脱吗?她那种如烟似雾的表情让我心跳加速。
那么我呢?你觉得我怎么样?这样的问题由一个男人问出来,多少有点委琐,但是我还是问了,不由自主地。
你嘛,玛婕咯咯地笑了,你就像一块法国长条面包,虽然不起眼,不过却是无法缺少的。
从此,她就喊我法国长条面包。我也乐此不疲,但时间一长,我懂了,即使生活没有长条面包,也可以有别的来代替,小面包,蛋糕,布丁,匹萨,甚至饼干。
我最终还不是玛婕最馋的那口食物。
因为我是一个喜欢简单的人,所以我在感情上也不喜欢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