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慕尼黑（12）

她把心中的忧虑和顾忌告诉了那人。原也并不指望那人会替她谋划什么良策，只是想让他明白也许上VHS对她而言并没有那么简单罢了。没料想那人听了她的话后竟然呵呵呵地笑起来。“你算是找对人了！”他说。李薇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我有个朋友，他所在的德国公司最近刚刚和VHS签了合作项目，但凡通过他们这家公司报名参加VHS班学习的学生，将获得24个月的语言签证的保证。”

“真的？”李薇月有些不放心。她曾经上过一次当，所以对中介公司格外警惕。

“签证这东西，是很严肃的事情，怎么可以信口胡说？”那人正色道。

“那么，我该如何通过这家公司报名呢？”李薇月打探道。“你如果真的有兴趣，我就对我那个朋友说。”那人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哎呀，你看看，光顾着说话，都忘记作自我介绍了。我叫方震华，方方正正的方，雨辰震，中华的华。你呢，小姐怎么称呼？”

“李薇月，木子李，蔷薇的薇，月亮的月。”李薇月于是说了自己的名字。“人如其名啊！很美的名字！”方震华惊呼道。李薇月猜想他也许是出于场面上的恭维，所以并不当真，只谦虚地说，哪里。您过奖了。方震华却很认真地说：“是真的，李小姐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你气质很好，非常与众不同，你在国内是不是搞艺术的？”李薇月想，这话一说两说就说得没边了，但是她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摇了摇头。“那么，去那家公司报名需要准备什么材料吗？”她把话题拉回到正道上。

“李小姐，你看要不这样吧，你给我留一个联系电话，我到时候得了消息再通知你。行吗？”方震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李薇月于是就把宿舍的电话告诉他，一边说一边看着他啪嗒啪嗒地往手机里输入了一串数字。那是一款最新式的带摄像头的诺基亚手机，李薇月在国内看到过，标价是五千多人民币。她本来对方震华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但因了这只手机，她不免多看了他几眼。真的看不出，他这样的貌不惊人，倒还赶在潮流的风口浪尖上。

临别前，方震华把那一包排骨往李薇月的购物车里一丢，“你刚才是不是也想买？我让给你好了。”李薇月觉得很过意不去，虽然只是一包排骨，但是方震华的这份客气加上之前的那份热心都使得李薇月有种“无功受禄”的愧疚感。原本是素不相识的，现在倒平白无故地受了人家那么多的恩惠。将来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对方。人情债上的欠负那是比欠钱份量更重的。李薇月说这怎么好意思呢。方震华无所谓地摆摆手，截住了她的话。然后两个人就道了别，分两头各自继续购物去了。

因为已经说了再见，李薇月想别万一待会儿又在别的货架前遇到了，尴尴尬尬的，那就又要再告一次别了。所以，她决定不再细逛，只去匆匆地拿了盒鸡蛋，也来不及打开看看有没有破的，便推着车往收款处去了。

“薇月小姐！薇月小姐！”她刚排上付款的队伍，就听见背后有人喊她，回头一看，是方震华，一路小跑来到她面前，气喘吁吁的。

“薇月小姐，还好你没走。你今晚有空吗？”方震华问。李薇月一听他的口气，好像是想约她，那么快？女人的直觉让她在一秒钟内闪过很多念头：约会？谈感情？成为她的男朋友？一起生活？女人的想象力是无穷丰富的，一丁点蛛丝马迹就能够向纵深发展成为情节连贯的故事。

适才和他谈天的时候倒也没有怎么仔细地注意过他的长相，现在他就站在她面前，离她那么近，她这才发现，他竟然这样矮，跟自己简直差不多高。李薇月一米六二，她目测方震华最多也不过一米六五。而且，由于适才跑得急了些，他的鼻翼微微地向两边扩张着在呼气，更加显得凸现了五官的扁平。其实，以正常的眼光来看，方震华最多是容貌普通罢了，根本谈不上过分地难看，甚至于看不过眼。但是李薇月因为有了那样的联翩浮想，所以就不得不以男朋友的标准来衡量他了。这样挑剔得出的结果是：他离她心目中恋人的形象相差太远。

“是这样。”方震华看李薇月一直没回答，想着她一定是在疑问中，所以自己先解释道，“我今晚打算请几个朋友来我家吃饭，那个德国公司的朋友也会来，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一起来，这样你就可以直接和他说了。”

是这样。李薇月心里面突地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感到一点点的失望，她也说不出为什么。也许是和心里的预感有了落差。女人就是这样，有人爱慕，但是不合自己的心意，会烦恼；然而要是没有得到对方的爱慕，倒又会更加地失落起来。

“嗯——”她一时有些犹豫不决，答应还是不答应呢。上他家，毕竟他们还了解不深，她多少还有一个警钟。

“你如果不方便的话，那也没关系。”方震华看出她的为难，又给了双方台阶下，“反正将来也有机会见的。”李薇月想了想，说：“如果我来的话，就给你电话。”她没有把话说死，到时候可以随机应变。方震华说，那也行。从他的表情看，他大约是认为李薇月十有八九会来。接着他又告知了李薇月聚会的时间大致的地点以及联络的电话，并补充说如果她来，他会去车站接她。然后，他就满心欢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