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慕尼黑（14）

坐在客厅里，顾蓓仔仔细细地问起那三个男生这大半日的行程和见闻。事无巨细，概不遗漏。

那三个男生对市中心总的感觉就是一个字“贵”。什么都贵。随便一餐饭就要十来个欧元呢。三个人最后是在麦当劳里用的晚餐。中国的麦当劳，走的是白领路线，价格不算便宜。德国的麦当劳，走的是蓝领路线，在当地人眼里，只是廉价快餐。但这个“廉价”一旦换算成人民币，就会发现，其实比国内的价格还要高。“蛋筒冰激凌在国内才两元人民币，这里居然卖零点九九欧，差不多一欧元了呢，是国内的四五倍价钱。太贵了！”一个男生瞪大了眼睛道。

“这么高的物价，我们那点钱能够支撑多久呢？”另一个男生口气很是无奈。

“也不知道那笔学费什么时候能够退还给我们，被学校这么一耍，我现在已经快到弹尽粮绝的边缘了。唉，看来今年的生活费都得搭进接下来的那笔学费里了。”第三个男生也是牢骚满腹。

顾蓓听了，嘴快忍不住，当场就把李薇月对她说的关于VHS学校的事转述给他们听。

三人听了都半信半疑的，真的有那么好的事？顾蓓说：“嗳，我也是劝她不要上当。不过，她好像已经打电话去问过了。但是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因为她也没怎么对我说。”她说这些话，是有意想怂恿这三个男的去套问李薇月。她自己今天下午已经在她那里碰了一个软钉子，当然是不会再去招讨厌了。

不料那三人并没把这个消息认真放在心上，听过转背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没过多久，他们就把话题又重新回转到足球上了。

其实也是，这年头，真真假假的消息比雨后春笋还要多，何况有了前车之鉴，自然更是不会轻率地去相信了。

顾蓓看见他们这样无动于衷，也只好悻悻然地回到房间里去了。

隔天是星期天。因为德国的商店在周日都不开业，加上这天天气阴沉沉的，一起床就看见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所以李薇月等人就呆在宿舍里没有出去。

顾蓓吃过了中饭就去了隔壁和那三个男生打牌，李薇月不太喜欢这种活动，而且，他们那里的规矩是谁输了谁做晚饭，她知道自己牌技不高，所以就更加不愿加入战圈了。

她看了一会儿书，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看看手表，才午后两点多，是不是出去走一走呢？她朝窗外望了一眼，虽然天还没有放晴，但是雨倒是渐渐止住了。此时隔壁战斗正酣，她听见顾蓓在那里惊喜地叫：“我借东风，我借东风，一对四，赢了！”三个男生顿时哗然，有人欢呼，有人埋怨，有人笑骂，加上稀里哗啦的洗牌声，热闹得不亦乐乎。这么一对比，倒更显得这间房间里冷冷清清。

就在这个时候，客厅的电话铃声响了。李薇月知道他们四个玩在兴头上肯定没有谁愿意分身出去接电话，所以她就去接了。电话是方震华打来的。听到他的声音，李薇月微微觉得有些意外。昨天才通过话，怎么他今天倒又打来了。她首先想到的就是VHS学校的事临时起了变数。

方震华在电话里很关切地问她身体有没有好一些，又说今天天气不好，本来倒是可以去郊外散散步。李薇月也泛泛地和他聊了几句，然后预备着他切入正题。场面上的话，本来就经不起多说，何况方震华对于李薇月也实在是不熟，因此很快他的话匣子就掏空了。

电话那端有了几秒钟尴尬的静默。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李薇月的心被揪到半空，终于，她沉不住气了，抢先开口问他是不是张先生那里VHS学校的报名名额满了。方震华一迭声地说没有没有，还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这个你放心，就算满额了，我也会让他们通融一下的，都是朋友嘛。”李薇月于是放宽了心。

两个人正通着电话，顾蓓突然从房间里冲出来，边跑向厕所，边嘴里高兴地直叫：“薇月，今晚不吃方便面了，我们吃饺子！”看到她在打电话，经过时顺口问了句：“谁呀？你家里打来的？”方震华在电话那头听见了，问她：“你和别人一起住？”李薇月说：“是的。”方震华听了，一时之间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才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然后他就收了线。

挂了电话后，李薇月望着电话机发了好一阵呆，直到顾蓓从厕所里出来，看到她一个人在那里发怔，问她：“哎，你怎么啦？”她这才回过神来。

顾蓓走近她，一面察言观色，一面小心地探问：“怎么了？家里的电话？”李薇月张了张口，本想说不是，但出来的却是：“嗳，家里的。”也许潜意识里面，她并不很想让顾蓓知道是方震华给她打的电话。这并不是因为顾蓓之前怀疑过他的人品，而是，她的脑海里出现了方震华五短身材的形象。也许正是这个画面让她失去了再次谈论他的底气。

以女人的直觉，她想方震华对她一定很有好感，不然何以打这个问候电话给她？那么她自己呢？虽然不讨厌他，甚至说对他还有些感激和感动，但是除此以外呢？她真是一点想法也没有了。

重新回到房间里坐着，出去的兴致也没了，只觉得一阵又一阵无端的烦闷从心底里冒上来。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清。只隐隐地感到有一大堆的事情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依不饶地等着她，她逃不过去的。

窗外依然是阴惨惨的天，像是故意给人添堵，她想着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转学的事，并且终于作了决定：无论如何她不能坐以待毙。

因此，第二天，一等到开业时间，李薇月便一刻也不耽误地去了张先生说的那家公司咨询。这样前前后后去了三四趟，总算落实下来。最后，她决意报名参加VHS的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