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慕尼黑（54）

李薇月向顾蓓宣布要搬出去住的消息时，顾蓓也没有感到特别的意外。她心里说，我早就猜到了你会走这一步棋。当初那么冠冕堂皇地反驳我的观点，最后还不是和方震华同居了。想也不用想，自然是即将到来的那一纸永久居留证促成的结果。

因为李薇月本来行李就少，所以方震华租了一辆搬运车，只跑了一趟就把东西全搬过来了。顾蓓和同住的三个男生都很积极地出力帮忙。李薇月和顾蓓告别的时候，顾蓓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道：“那你要常来看我的呀！”李薇月笑道：“那肯定。”

方震华为了迎接李薇月的到来，特地把整个家收拾得整洁一新。他甚至在李薇月的房里摆上了鲜花，让李薇月一走进房间便眼睛一亮。李薇月把所有的东西都安置妥当之后，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她跑到厨房预备帮忙做饭，却看到方震华已经在那里炒菜了。他回头对她笑着说道：“我手艺没有你那么好，你随便吃一点，不要嫌弃。”他的手里挥舞着锅铲，腰间又围着一条红白格子相间的小围裙。不知为什么，方震华的这个样子让李薇月联想起了曾经在国内电视上看到的家庭类小品节目中的小个子家庭妇男的形象。

看得出来，方震华很精心地准备了这一顿接风晚餐。厨房一角的餐桌上，杯碗摆放得整整齐齐，餐桌中央还点了一只香味蜡烛。他们吃饭的时候，那烛火就把一阵淡淡的玫瑰香送出来。在方震华的竭力劝说下，李薇月喝了一点他储藏已久的九九年产的红酒。“这酒一般的超市里买不到的，我是托一个朋友专程从法国带来的。要三十来欧一瓶呢。我一直放着没去开它，主要是觉得被自己那么随随便便地喝掉了挺可惜的。今天正好拿出来给你庆贺！庆贺你的到来！呵呵。”他一面说，一面给李薇月倒了一小杯，也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有几滴酒残留在瓶口，方震华在塞上瓶塞之前，用食指往那里一抹，然后习惯性地送到嘴边一吮。他这个小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落在了李薇月眼里，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微微的异样。

这一餐饭总的说来气氛还是很愉快的。方震华不时地把自己从网络上看来的笑话搬出来说给李薇月听。李薇月也很配合地发出笑声。吃完饭，李薇月主动提出去洗碗，被方震华拒绝了。方震华道：“你今天收拾东西也累了，早点休息吧。”他把碗拿去洗涮，李薇月就跑去洗手间刷牙洗脸了。

李薇月住的这间房间之前是方震华拿来当客厅的。原先放在那里的一张沙发床现在就成了李薇月的卧榻。李薇月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一盏小台灯在床头柜上发出柔和的光。她看了一会儿书，心里面始终不能够静下来，这个时候，顾蓓他们在做什么呢？在打牌还是在聊天呢？没有了她，他们会感到不一样吗？小臧是不是已经搬去和顾蓓同屋了呢？…… 她在那个拥挤纷扰的房子里住了那么久，而今一下子耳根清静起来，倒还有点不适应。

方震华洗完碗就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他很自觉地不来打扰她休息。白天忙了一天的李薇月此刻倦意也慢慢地上来了，她放下书本，预备铺床睡觉。上床前，她在门边立了许久，想着要不要锁门，最后她还是把门锁上了。

躺在床上，她把来德国的经历从头想起，前前后后，一桩又一桩的事情，还有她和方震华最初的相识。这一切，不过是这大半年里发生的，现在想想，真的像是演了一场电影一般，恍惚邈远而不真实。她就在那一种虚虚实实的感觉里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李薇月起来的时候，方震华还在熟睡中。他的房门没有关严，留了一小条缝隙，他的轻微的鼾声就从门缝里传出来。洗漱完毕之后，李薇月轻手轻脚走到厨房里去做早餐。吃完早餐，她给方震华留了一张便条，告诉她自己去上课了，然后她就出了门。

这天下午，她从学校回来，刚踏上楼梯，就看见方震华的家门大开着，一阵嘈杂的说话声从里面传出来，好像有很多人在屋内似的。她才走到门口，就有两个德国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外走，方震华面带微笑跟在他们后面送客。看他们下了楼，李薇月问方震华：“是你的朋友吗？”方震华笑道：“不是的。他们是来送货的。”

方震华把李薇月带到洗手间，李薇月有点吃惊地看到，一台崭新的洗衣机赫然立在角落里！“我上周五买的，今天他们送来了。”方震华笑着对李薇月说。李薇月并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想起来买一台洗衣机，她猜他一定是为了她买的。因为之前她对他说过，她嫌公共洗衣机不卫生，所以从来都是自己动手洗衣服和被单。

这天的晚餐是李薇月烧的，她一定不让方震华插手。方震华也想早点把洗衣机的下水管道装好，因此也就由李薇月在厨房忙碌了。饭后，两个人带着兴奋的心情试用了一下洗衣机，一切运转正常。方震华看到李薇月那么高兴，心中也很有成就感。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们两个似乎已经在成家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