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突然之间

毫无预兆地，窗台上的花盆整个倒扣着跌落地面。太突然，我抢救不及，只见到触目惊心的惨状——

一堆的黑色碎泥土，长而挺的花茎被拗弯成三折，原本怒放得似一只留声机大喇叭的花朵骤然萎缩变小，仿佛生命力一下子被抽走，瞬间蔫垂。

前后不过一秒，从鲜活水灵到黯然死亡。真叫人伤心。

这花刚来到我们家时，不过一根筷子的高度。花卉培养书上说，这种孤挺花能长到30厘米高。于是，S在墙壁上作了记号。每天清晨，他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花，然后很高兴地向我汇报：它今天又长高了多少厘米。在我们的眼里，它就像是一个成长中的婴儿。看着它一点点地长高，我们心中充满了期待。不知道，它开出花朵来会是什么样子。

它终于长到了30厘米，但，花苞却依然如初般一动不动。

我们惟有耐心等待，同时更加小心呵护，一如对待怀胎足月的孕妇。

最后，它长成了一个“小巨人”——接近50厘米的高度。使窗台上其余的花，对它只能“瞻仰”。

花苞此时也慢慢地开裂了，露出了其中的秘密——

四个花骨朵，像熟睡中的新生小猫一般互相挤挨着，浑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何事。

然后，它们苏醒了。一个接着一个，很守秩序，次第开放。且每朵都分属不同的朝向：东南西北。多么公平。

每次开出一朵，我都惊喜万分。

同时也感到惊诧和一点说不出的诡谲：

花朵怎么会开那样大——大得几乎可以覆盖上我的整张脸！真的太大了。令我莫名地想到另一个名词——食人花。也因此，不敢凑得太近去欣赏它，更不消说去闻花香。生恐它伺我的头接近时猝不及防地将花瓣收拢闭合，一张人脸便被花蕊活生生地吸纳吞噬……

对比别种即使开放了花瓣也依然遮遮掩掩羞羞答答的花儿们，孤挺花似乎性格更为奔放豪迈热烈一些。它敞开肺腑，毫无保留，让你一览无余一望到底它的“花心”。

因为它的巨大，所以“以貌取花”，总以为它比其他花朵要“强悍”一些。当它生命逝去，软垂在我手心的那一刻，我才感到——它原来也脆弱得不堪一击呵。

S说，这株花的死亡让他联想起那部夺得奥斯卡大奖的影片《百万金婴》。共通点在于——生命凋零时，都是正当盛年，都是突如其来，都是处在最灿烂的那一刻。

急景凋年，是一种残酷的美。

这样的一生，听来，更像是一段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