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慕尼黑（24）

两个人坐在阳台上，一边喝着饮料，一边眺望着住处四周的风景。他们这幢房子的前面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属于公共用地，天气晴好的时候，楼里的一些居民就会带着躺椅或垫子到草坪上来晒太阳。这天也不例外，有一个年轻的姑娘甚至穿了比基尼趴在一块毯子上看书，姿态很是悠然自得，不觉丝毫忌讳。

和他们的院落一墙之隔的是一户独门独院的两层楼房屋。白色的墙面，红色的人字形屋顶，是韶华在电视上经常看到的那种典型的别墅式住宅。屋前屋后都围着面积不小的私人庭园。特别是后院，不仅安置了秋千架、滑梯、跷跷板等孩童娱乐设施，还修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户外游泳池。

平常的日子里，韶华只看见一对年纪大约在三十五岁上下的夫妇和一个不超过五岁的小女孩从房子里出入。那应该就是屋主一家了。

今天他家特别热闹，宾客盈门的。游泳池边三三两两地聚着不少人，有男有女，到处洋溢着欢声笑语。空气中不时地传来一阵又一阵烤肉的香气，间中还夹杂着玻璃器皿清脆的碰撞声，叮叮咚咚的，令人感受到一片活跃的气氛。

韶华遥遥地望着的时候，免不了横生感喟：她和林凯什么时候才能过上那样的日子呢？

她拿这话去问林凯，林凯道：“我就不喜欢住那么大的房子。你想想看，光是打扫这么一个单间就已经花去我们大半天功夫，那么一栋房子，怎么忙得过来？每天只管把时间耗在扫地吸尘上好了。房子么，够住就行了，又不是开旅馆。”

“住那么大的房子，当然是请了佣人来打扫。”韶华毫不犹豫地说，“哪里还要我们亲自上阵？”

“请佣人？”林凯短促地笑了一声，“德国的人工费贵得要死，可以这么说，支付给佣人的月薪绝对不会比我的工资少。你想，谁请得起？别说请佣人，一般家庭哪怕是装修房子，都是自己出力。铺地砖、刷墙壁、涂油漆、埋电线、装管道只要自己可以动手解决的，就决不依靠他人。”

德国的人工费韶华在“莱茵之家”的网站上也有所耳闻，譬如某人请搬家公司协助搬家，不过一个下午，对方就名正言顺地捞走了两三百欧的“劳务费”。又譬如某人请专业人员上门疏通管道，效率是极高的，上了门来，一句废话也没有就开始闷头工作，半个小时后，你还没来得及庆祝“畅通无阻”，一张几十欧的收据就让你“哭笑不得”了。

但是，韶华想，以上种种皆不是她要和他讨论的主题之所在。如果他们赚的钱足够多，那么“人工费”这个问题还需要拿出来大张旗鼓地谈论么？

她最初问林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过上那样的日子，原意只想从林凯的嘴里得到一个承诺罢了。她期待着林凯会向她信誓旦旦地作出保证，说那一天迟早会到来。却没有料到林凯这一番避重就轻的回答。

其实，林凯若果真那么说了，韶华也未必就会相信。但是，无论如何，她在心理上是得到满足了。说自欺欺人也好，说贪慕虚荣也罢，人活着，有的时候不就是仰仗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希望将清苦的日子过下去么？

林凯不是不懂得韶华的心思。可是，让他空口许诺一个连他自己都吃不准的未来，他做不到。他只确认一点，那就是他会尽自己所能去营造他们的将来。在结局未知的情况下，他是断然不肯轻易许下诺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