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慕尼黑(25)

曾雪峰和江娜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一个小时,韶华还以为两人是因为不熟悉路的缘故。等两人进了门,韶华和林凯一面张罗着为他们拿拖鞋挂外套,一面笑着问:“是不是这地方难找?早知道打个电话过来,我们也可以去车站接你们。”

曾雪峰说:“是路上出了点小事情。”此刻他正弯腰解着鞋带,看不到他的表情,然而话中的无奈和不快是很容易听出来的。

韶华问江娜:“怎么回事?”江娜瞥了一眼曾雪峰,只说了句:“没什么。”然后就不再吭声了。她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大约是当着别人的面,又因为在别人家里做客,不便即时发作心中块垒。韶华和林凯于是也没再多问。

到了房间里,韶华招呼曾雪峰两人在餐桌边落座。因为椅子不够,林凯就把一张矮柜拖过来当凳子坐。曾雪峰要和他换,林凯执意不肯,两个人推来让去的差点把放在桌沿的一盒橙汁碰翻,韶华说:“客随主便。”曾雪峰只好作罢。

不大的桌子上,摆满了碗盘杯筷。中间有一碗油爆虾和一盘香辣蟹,红彤彤的,很是惹眼。因为韶华记着曾雪峰说过江娜喜欢吃海鲜,所以特地买了大虾和海蟹。内陆地区的海产品总是很贵,韶华和林凯平时也很少吃,但是既然这次是他们做东请客,饭菜多少总要像个样子,何况之前已经知道客人的口味,就更不能只做几个家常菜来招待人家,显得他们好像没诚意似的。

厨房里还煨着一碗香菜牛肉羹,待大家坐定了,韶华把它端出来。为了腾出空间放下这碗羹,又是一番忙碌。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实在是太小了。”林凯带着歉然的笑说道。“我们学生宿舍比你们这里更小。”曾雪峰不在乎地摆摆手。“我不会做菜,也不知道烧得对不对你们的胃口。”韶华一边替大家倒饮料,一边笑着道。“都是你一个人做的?不简单不简单。这么多菜,也只有过年回国的时候才吃得到呢。”曾雪峰真心实意地说。

韶华把虾和蟹布到每个人的碗里去。她见江娜一直没怎么说话,猜想大概还在生着闷气。但她只装做浑然不觉的样子往江娜的碟子里倒着生姜醋,同时笑着问她:“这个蟹有点辣,你怕不怕辣的?”“——很辣吗?”江娜怔了一怔道。“没关系。去了壳就不辣了。”曾雪峰将自己面前的一只蟹脚剥了壳,用筷子把里面的肉剔出来,放到江娜的碗里去,殷勤地怂恿她,“尝尝看,应该不会辣的。”在大家满怀期望的注视下,江娜细细地嚼了。“怎么样?”韶华关切地问。“嗯,很好吃。一点都不辣。”江娜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我就说嘛,肯定不会辣的。”曾雪峰像一个得了表扬的孩子那般露出快活得意的神气,“我的话没错吧?”他面向江娜眯着眼睛笑着,仿佛一株向日葵朝着太阳。江娜这时候却又没了反应,只顾着从蟹身上扯下一大只蟹钳来。曾雪峰依旧堆着笑,低声问她:“要不要我帮你剥壳?”完全是讨好的口气。江娜斜睨了他一眼,隔了一秒钟,终于没撑住,嘴角泄漏出笑意,然后,她点了点头。当下两人和好了。

四个人边吃边聊天。林凯问曾雪峰目前学什么专业,专业的研究方向,计划什么时候毕业等等。曾雪峰一一回答了。后来又谈到了毕业打算,曾雪峰道:“我心里是想回去的。毕竟德国现在经济也不是很景气。毕业后也许会先在这里找份工作,干上一两年,积累点经验,然后再回国去发展。”江娜在一旁补充道:“我们现在还没有决定。反正离毕业还早,到时候看情形再说吧。”

“那么你们呢?”曾雪峰问林凯,“你这个博士后的职位是两年吧,也挺快的。期满后是预备继续留校做学问呢还是进公司?”“这个我也不知道。”林凯说,“也是到时候看情形再说了。”“如果能够留校当老师,也不错,这边给教师的福利待遇还是很好的,我看我们系的那些教授们有几个都是开宝马来上课的。”曾雪峰道。“是啊,是啊。这边的教授待遇还是可以的,毕竟是终身职位,真正的铁饭碗呢。但是,唉——”林凯叹气道,“要在这边评上教授实在是太难了,一个系才那么一两个。而且,只要系里现任的教授在位一天,其他人就根本别想有出头之日。我有个同事,在慕尼黑大学都呆了十年了,到现在也还只是一个讲师。哪里像国内,年龄资格一到,职称就自然而然往上升。”“没想到德国这么发达的国家,在高校的人事制度上,也这样官僚作风。”韶华插嘴道。林凯说:“哪里都一样。所以,也不要太迷信国外。”

“前段时间柏林的大学生举行了游行抗议活动,你们知道么?”江娜想起来问。“知道,就是反对政府缩减教育经费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大学里要削减上百个职位呢——”林凯道。“是像公司一样临时辞退人么?”韶华忧心忡忡,不知道这个举措会不会影响到她和林凯的将来。

6 thoughts on “一个人的慕尼黑(25)”

  1. 为什么感觉这些人物都很寂寞?感觉没有生机,没有希望,没有那种兴高采烈的发自内心的喜悦。两位主人公的交流显然很成问题,早晚会小矛盾积成大怨恨。难怪叫一个人的慕尼黑。看来不是什么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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