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慕尼黑（38）

有件事林凯一直没有对韶华说起，那还是他们去教授家做客的前一个礼拜，他在实验室接到了他父母从国内打来的国际长途。在此之前，都是林凯往家中打电话。因为德国的各家电信局为了竞争，常常会不定期地推出便宜电话，只消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前多加拨一个前拨号就行了，非常便捷。

林凯乍听到两老的声音，以为家中出了什么大事。他最担心的就是没有医保的两老某天突然生起重病来，那可真让人怎么办才好。不过，听两老的声音，中气倒还足，不像是病怏怏的样子。林凯稍稍放了心。他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家常，间中他好几次问他们是不是有事要对他说，两老口径一致道：“没事。就来问问你们最近好不好。”林凯知道国内打国际长途很贵，而且现在又是他上班时间，所以说了没多久，他就预备挂电话了，他告诉他们，等到周末的时候，他再打电话回家。两老道：“你们今年回家吗？”林凯道：“要看工作安排，不一定。”两老“哦”了一句，欲言又止。林凯道：“怎么了？”两老吞吞吐吐了半天，听筒在两个人手里推来推去好一会儿，终于，他母亲出来接茬道：“我想你们要是回来，肯定要住在家里的吧。前几天你爸爸在换灯泡的时候发现家里屋顶上有一根梁被白蚁蛀了一个大洞。还好不是主梁。不过白蚁这种东西是很难说的，很有可能会顺路爬到主梁上去。隔壁阿娣家去年就是因为主梁被白蚁蛀空了，差点房子都塌下来。阿娣说，木头房子就是这点不好。你大概还不知道，他们家的房子今年重新造过了，全部用的是砖瓦，听说还便宜，一共用了不到四万块钱，阿娣说她有个亲戚是做建材生意的，所以很多材料都是她那个亲戚便宜卖给她的……”他母亲唠唠叨叨了这一大堆的话，林凯总算听明白了一点，那就是他父母决定造房子了。他们来向他要钱来了。

四万元，折合成欧元少说也有四千欧。这笔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林凯想，他一时之间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呢？他有些懊悔把他的收入情况告诉父母了。当初他是为了宽慰他们，所以跟他们讲自己在德国每个月能够拿多少月薪，“差不多是国内一般人半年的工资呢。”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话，想来他父母也一直没忘。他们想他如今赚大钱了，这区区四万元，总是拿得出来的吧。

林凯有几句话憋闷在心里没有说。他父母的欠债还有弟弟将来的学费生活费也许都要他来负责，他现在和韶华两个人省吃俭用存起钱来，也就是为了早日解决这两笔大开支。

其实，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他也从来没有对他们提过，那就是慕尼黑的物价水平很高。如果是拿了这边的欧元去国内消费，那自然是绰绰有余了，但是他住在这里，当然就要承担这边相应的开销。说白了，他过得也是不宽裕的生活。

每月两千欧不到的收入，四百多欧的房租一交，电话费，电费，暖气费，上网费，月票等固定支出一一扣除，剩下可支配的钱也只有一千欧了。除掉吃穿的费用，余下的钱，林凯全存了起来。韶华没有来德国之前，他每月还能够储蓄五百欧。韶华来了之后，生活上多了一份花销，所以每个月的结余至多也只有两百来欧了。

林凯内心里也是很烦忧。经济上的紧张，使得他们两个暂时放弃要孩子的打算。因为一旦养下孩子来，他们的生活就更是捉襟见肘了。

他总觉得很对不起韶华。虽然温饱不致成为问题，但是他知道，他应该给她更好的生活，那种她所向往的富裕闲适自在的生活。而迄今为止，他还没有带她出去旅游过一次，他越想越是歉疚。

他打定了主意，他父母向他要四千元的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韶华知道。当然也不能打乱他们的日常开支计划。额外的负担就应该用额外的收入去解决。那天在教授家里，他也是兜兜远远地向同事打听着增加业余收入的途径。他同事告诉他，自己曾经替一些商家做网站，对方给的酬劳还是不错的，如果林凯也有兴趣，他可以帮他留意这方面的信息。

时隔不久，他的那位同事还真的为他联系到了一桩业务，是给一家法国餐厅做一个静态的介绍性网页，林凯二话没说就接了下来。虽然他对于网站建构并不很懂，可是想着能够赚两百来欧，也就决定勤勤恳恳地学起来。白天，他是全时工作，晚上，他又把时间分给了网页制作。他更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