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李薇月为了能够早日通过DSH高校德语水平考试,所以趁着VHS的德语初一级班结业放暑假的时候,她报名参加了两个强化班。一个是在下午,从周一到周四。另一个是在晚上,每周上三次课,周一周二和周四。
顾蓓没有她这样用功,早在学校放假前,她就已经计划着要去柏林旅游一趟。她因为方震华的那个律师朋友帮她们打赢了和私人学校的官司,所以心里很高兴。正巧同宿舍有个男生,叫小臧的,也预备暑假里到柏林去看望他的一个亲戚。于是假期一到,两个人就一同坐火车北上了。
顾蓓走后,李薇月倒觉得清静了不少。有时候一个人在夜晚的灯下看着书,就有一种恍恍惚惚回到从前的感觉。
那个时候她在上海工作,也是向人租了这么一个单间住着。不过因为是弄堂房子,所以到了晚上,周围住家各种各样的响动,就透过极薄的壁板传出来:收音机里播放的流行歌曲声,小孩子哇哇的哭声,夫妻间的喊话声,洗麻将牌的稀里哗啦声,还有晚饭后的锅碗瓢盆碰撞声……声声入耳。身处在这样一个热闹的环境里,她并不觉得怎么寂寞。
而今虽然也是一个人,可是周遭却是异常安静的,一丁点响动也听不见。不知道是因为德国的门窗隔音效果太好,还是德国人本身就喜静的缘故。
方震华知道李薇月晚上也要上课后,主动提出要来接她下课。“虽然九点钟不算很晚,但是你一个女孩子,家离学校又远,孤身走夜路,万一遇上什么坏人,那就糟了。”方震华在电话里郑重其事地说。李薇月笑着道:“慕尼黑还是蛮安全的。我在国内的时候,遇上加班,凌晨一两点回家都是有的,也没有出过什么事。你工作一天,也够累的,就不必再因为我添这个麻烦了。”方震华道:“没有关系,只要是为你做的事,几百桩都不累。”李薇月最怕就是听到他说这种话。她正是因为不想再白受他的恩惠于心不安,所以才谢绝他的这一番殷勤。最重要的是,她有意在避免着和他单独相处。因此,她口不对心地笑着说:“你以为你是超人么?向我逞这个能。反正现在天黑得晚,九点钟走在路上,简直和白天一样呢。等到将来天黑得早了,再来烦劳你吧。”在李薇月的坚持下,方震华也只好作罢,但是他仍然留下了口风:如果她有需要,那么他是随时都做好了准备的。
这一天,李薇月照常下了晚课去坐地铁。因为白天下过一场雨,所以习习的晚风吹在人的身上特别凉爽舒畅,把连日来的闷热一散而光。她不仅放慢了脚步,快到地铁站的时候,她甚至停了下来,为的是多享受这一刻的松爽。她知道,一旦下了地铁站,她就要被困在闷热汗湿的车厢里有一个小时左右不得动弹了。
这厢她的脚步刚止住,她身后不远处也有一个人站住不动了。那人戴了一顶棒球帽,帽沿压得低低的,盖住了眉眼。他之前有好一段路慢吞吞地走在她后面,距离她十米之遥。
李薇月开始并没有在意他,可是这个时候,一种不安的感觉突然之间攫住了她。她首先跳出的念头便是:他在跟踪她!他把她当作目标物了!她有些惊惶地瞥了一下周围,她的近处并没有什么人,只有街对面和远处,有几个疏疏落落的行人在那里走动。她又惊又怕,万一他从后面持械追逼上来,她真是呼天抢地都没用了。但是她转念又想,她看起来也不像是有钱人哪,而且身上也没有佩戴什么值钱的东西。她宽慰自己说,也许这一切不过只是凑巧而已,是她神经太过敏了。同时又想着:其实,这也不能怪她,谁让这边人口那么稀少呢,自然警惕性也就无可自控地提高了。
但她还是加紧了步子,其中也有试探的成分在里面。如果对方真的在跟踪她,那么想来也一定会同样急迫起来吧。她一面走,一面留神着身后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果然紧了,且离她越来越近。她仿佛已经可以听见对方的喘气声。她着慌了,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地铁站入口处的台阶,她知道地铁站里这个时候还是有一些人在等车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想来对方也是不敢下手的。
站台上,正好有一辆地铁停在那里上下客,李薇月一气不歇地冲进了离她最近的那节车厢的前门。才站稳,车就开动了。她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赶上这趟车,应该是没有吧,他跑在她后面呢。
她转过身来,把目光漫无目的地投向车后门——那顶使她魂飞魄散的帽子赫然出现在视野中!她差些惊叫起来。原来那人趁着后门缓缓合拢的一刻竟然也挤上了车!
她看他的同时,他也在看着她。李薇月忙把眼睛转向别处,怎么办?她慌乱地想,报警吗?可是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她这里正在想着应对的策略,那人倒已经到站下车了。李薇月看着他消失在车窗外,这才放下心来。也许他是误把她当作什么熟人了吧。李薇月猜想着。然后,她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仿佛这事很幽默似的。她就这样靠着车厢壁,用发软的双腿勉强地支撑着身体,神经兮兮地暗自笑着,一直到达目的地。
尽管这是一场虚惊,但是李薇月从此还是上了心。晚上下课后,她就尽量约了班上的同学一起走去地铁站。如果不得已一个人走路,她也不再东游西荡,步子快得像飞一样,一刻也不耽误地去赶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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