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慕尼黑 (44)

李薇月和方震华在一旁很认真地听柯太太与孙太太的对话。柯律师对柯太太笑道:“你们不要误导人家小年轻,他们还没有结婚呢,给你们这么一说,明天书也念不下去了,婚也吓得不敢结了,更不要说生孩子了!”柯太太道:“震华将来是赚大钱的人,李小姐不用担心的!到时候只管舒舒服服地做少奶奶吧,孩子将来也可以请人带。我想震华绝对不会舍得让你吃苦的。是不是,震华?”

李薇月听了又是一愣。女人的思维就是敏捷,这才半天功夫,就从男女朋友跳跃升华到结婚生子上去了。柯太太的自以为然让李薇月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样谈谈说说,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过去了。柯太太将大家招呼到餐室里用晚饭。

“你们先吃点冷菜,热菜很快就上来。”柯律师笑嘻嘻地接过柯太太脱下来的围裙,今天他要好好地露一手厨艺。大家提出要帮他忙,他摇摇手说:“不用!美娟都替我准备好了,我只要一炒就行。你们先吃起来吧,美娟,去把开啤酒的起子拿来!”

饭桌上,柯太太不断地向男客们劝酒。“反正明天星期天,不用上班,多喝几口没有关系的。”孙先生喝了两杯便面色酡然,孙太太暗地里向他使了好几次眼色。孙先生对大家笑言自己不是喝酒的料,一两杯就上脸,卖相实在难看。然后他就陪着孙太太喝饮料。方震华因为大家都不喝酒了,觉得也许会令主人家扫兴,所以他对柯太太的斟酒是来者不拒。旁人也以为他是那种天生酒量很好的人,故而频频向他举杯,他也是一干为尽。因此,他喝得很多,间中跑了好几趟厕所,到最后只感觉整个人头重脚轻的,走路好像踩在棉花上。

李薇月趁着柯太太在厨房预备餐后甜点的间歇去上洗手间。洗手间就在厨房隔壁,所以厨房里柯律师夫妇俩私下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柯太太道:“……刚进门的时候,她说你半义务地为她打官司,还带了礼物来感谢你,这是怎么回事?”柯律师道:“那是震华的主意。震华说她才来德国就被一所倒闭的语言学校坑了一大笔钱去,她现在也没什么钱,所以让我对她说是半义务地为她打官司,其实另一半钱是震华出的。嗳,你呆会儿可不要大嘴巴说了出去,我答应过震华不说的。”柯太太低低地笑了一声道:“看不出来,这震华,倒对她那么一往情深!”柯律师道:“我看震华对她是认真的。”柯太太四顾无人悄声道:“……嗳,我怎么感觉震华好像有点吃不牢那个女孩子?我一看见她就直觉她是一个心很高的人。”柯律师笑道:“所以我们要在旁边给他们两个扇扇风呀!昨天在电话里,震华只推说那女孩子最近很忙,今天不一定会来。我猜他也许是怕碰一鼻子灰,后来只好我亲自出马为他约了那个女孩子!呵呵,震华来的时候,我还让他要好好地谢谢我呢!”柯太太道:“看不出来,你倒还有做媒婆的潜质!哦,不对,应该是媒公!”说着自己笑起来。柯律师道:“好了好了,把甜羹盛起来端出去吧。哎,待会儿可什么都不许说啊!”柯太太笑道:“我嘴巴比你紧,你让我说,我还不知道说给谁听呢!”

李薇月想别一会儿叫他们撞见了她在偷听,所以也顾不得擦干湿漉漉的手,赶紧先他们一步回到餐室里去了。

吃完了晚饭,柯律师又请大家在客厅里看了一部最新的电影碟片。片子放完已经快到十一点钟了,客人们于是纷纷起身告辞。

出门的时候,柯太太意味深长地对方震华道:“震华,李小姐就归你照顾了!你要是照顾不周,我可不答应!”方震华连忙道:“不会的。”柯太太又拉着李薇月的手,亲昵地如同在对自己的妹妹说话:“李小姐,你别看震华这个人表面上马里马哈的,其实心还是很热的。我们和他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最称赞的就是他的人品。小柯看他,就像自己的亲弟弟一样。以后他要是有什么地方恼着你了,你只管告诉我,我帮你批评他!”说着假装瞪了一眼方震华。方震华一个劲地说“不敢。”

柯太太为了更进一步地笼络李薇月,指着对方的手腕道:“哟,你这链子可真漂亮!哪儿买的?”李薇月尽管有些踌躇,但也只能告诉她是方震华送的。柯太太笑道:“这震华眼光还真是不错,挑人挑东西,都这么有品位!”又说笑了几句,方才让他们离去。

关起门来,柯太太颇为得意地对她的丈夫说:“我已经帮他们把炮仗点燃了,炸得响不响,就要看震华的造化了!”柯律师无可奈何地笑道:“你也就是这种事情最来劲了!”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也特别亮,周遭一丝浮云也没有,月光就这样直直地倾泻下来,为广袤无边的大地笼罩上一层朦胧轻柔的薄纱。若不是时间太晚,这样的晚上,是很适合青年男女在郊外散步谈心的。方震华心里一直默念着一句话“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有好几次,他因为酒劲上来,脚步不稳,差点靠倒在李薇月身上。坐在地铁里,他也是被微微晃动的车厢摆布得昏昏欲睡,上身沉沉地倚着李薇月。李薇月只当作没发觉。自从听到柯律师替她“半义务打官司”的真相后,她心底里对方震华的愧意更深了。她很有些后悔当初利用了他的情感。这真是不应该的。她抱着一种感恩的心态想,我该对他好一点。

到了寝室楼下,李薇月迟疑地说:“要不要……上去坐一会?”方震华道:“不了,太晚了,影响你们宿舍其他人休息的。”李薇月几乎要把宿舍没人的实情说出口了,但最后还是选择沉默。她也担心半醉半醒的方震华到时候会失掉自制力。

他们两个站得很近。方震华此刻很想借着酒胆去亲吻李薇月,他的手已经抬起来了,可是终究还是不敢造次,末了只是讪讪地用手抓了抓后脑勺,然后说了声:“走了。”就转身离开了。

李薇月看着他的背影在暗夜里渐渐隐去。有那么一刹那,她感觉,其实他和她一样,也很孤单。

10 thoughts on “一个人的慕尼黑 (44)”

  1. 看完最后一句:李薇月看着他的背影在暗夜里渐渐隐去。有那么一刹那,她感觉,其实他和她一样,也很孤单。鼻子酸了,眼泪差点掉下来,丽雯,你的主人公让我感动了,远在异国他乡的人,是不是都如李薇月般的孤单和寂寞?爱情,或者只能说是同情在这时,已经变为互相取暖的需要。生活要怎样过,才能没有如此的寂寞和孤单呢?

  2. 希望李薇月千万不要只因为感恩和孤单就和方震华在一起,没有爱情做基础的婚姻是什么样,看看另一对主人公林凯和韶华就知道。

  3. 你好,
    我也在德国。每天都在追着看。很好看,深深的吸引了我。但是说实话,我不希望看到李薇月在最后因为感恩或是因为孤单需要人照顾而最后和方走在了一起。我承认,方对李薇月很好,但这是有前提的,就是希望得到李薇月。他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对任何人好。他的好是要得到回报的。也许是有感而发吧。我本人不喜欢这种因感激,或报恩,或是掺杂了太多外在因素的爱情,它不纯。而且经不起时光的磨损。

  4. 还有阿,不同意雅雅的观点,方震华怎末可怜呢。可怜的是李薇月,刚来到异国他乡,一切要从新开始,刚遇到一个好人,可惜这个好人也是有所图的。未来的生活学业,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女人吗,还是希望有人照顾的,但是偏偏这个愿意照顾自己的人,自己又不是很满意。内心矛盾重重。

  5. 女人的感情可以说是很脆弱的,再坚强的女人一但在感情方面她也会变得软弱无力.我也不是很同意sogre的观点,一个男孩子在遇到一个心仪的女子时肯定也竭尽全力对她好,不可能会表现的冷漠.毕竟爱情也是要靠缘分的,当它来到你身边的时候你不好好珍惜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就像我们人一样,为什么我们要那么努力那么拼命的去工作学习,我们还不是为了得到更好的回报吗!我们在做任何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如果说没有目的那么我们还为什么要去做呢?两碗水永远端不平,爱情也一样不会像天平一样好无差错,总要有人付出的多或有人付出的少一点!还有就是他们的感情也是可以培养的啊!也不见得一下子就会结婚的,等培养感情后他们也会一样幸福的!

  6. Sorge也是在德国的吗?认识一下吧呵呵。我在Mannheim,刚来德国的时候,真的觉得很孤单……所以觉得这个小说写得真好……
    MSN:lian_diary@msn.com

  7. 其实,一个人漂泊在外,很容易因为寂寞产生与异性在一起的愿望。尤其是对在困境中帮助过你的人有一种特别信赖的感情,久而久之就会忽略他的缺点。毕竟生活是很现实的,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总是帮助你,希望有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陪你分忧,那些在所谓的外观条件对于艰难生活在异国他乡的学子来说已经是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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